Seery

-金珉周X金采源

-飞鸟症设定..希望不会太奇怪。

楔子

 

黑羽的鸟振翅而飞，压得皇城的天幕里一片晦暗，没有人知道它们的来处。宫人们惊叫而逃遁，侍卫抽出闪着寒光的剑茫然地挥舞。

 

金采源静静地站在殿外，望着漫天的飞鸟。

 

只有她知道它们从何而来。

 

01

 

那条诊脉银线上传来的脉息微弱得几乎不存在，御医摇摇头，收起银线，提上医箱，向着纱账内的宫妃一行礼，缓步退出了大殿。

 

沉香木的床上挂着层叠轻幔，风动时有如雾气氤氲。金采源一手护着头上的珠翠以防被罗帐勾住，一手捧着盛药的青玉碗，脚步轻微地穿过这片幽暗的迷雾，停在床边，轻声道：“珉周，喝药吧。”

 

被唤作珉周的女子掩在朦胧之中，一声也不吭，透过纱幔望进去，金采源只瞧见她上翘的素白鼻尖。

 

于是金采源微微撩开纱账，将药碗递进去，用哄孩童般的声音试探道：“珉周？”

“你不必这样为我费心，我知道这都是名贵药材，你的月俸远不够。”女子背过身去，“采源，我时日无多，你莫要再在我身上浪费心神。”

 

金采源皱起眉，正要开口反驳，床上的女子忽的一声压抑着痛楚的闷哼，一阵战栗后，从她的颈侧挣扎着飞出一只黑鸟，嘶叫着疾速冲出纱幔。金采源被突如其来的黑鸟吓得退后几步，却站立不稳，将手里的药碗摔了出去，碎片如烟火般炸裂在她脚下。

 

女子从床上撑起半身，撩开纱账，握住正要去捡拾碎片的金采源的手腕：“别动，我来。”

 

金采源沉默地望着她，一道正在腐坏的伤口，从她的颈下蔓延至锁骨。

 

黑色的羽毛，正从那里孵化。

 

02

 

金采源不后悔入宫为妃，是从遇见金珉周开始的。

 

她本只是寻常人家的女儿，选秀那年被召入宫，因一手娟秀小字被封了个金常在，与另两位常在、答应共住在容妃的梅乾宫里。但后宫争斗纷繁，她亦不是善于讨喜的性格，于是早早请容妃准许她搬去宫里的常秋轩。容妃性子温善，告诫她那里是后宫里仅次于冷宫的偏僻一角，见到皇帝的机会几乎为零，平素都是给秀女们住的。金采源谢过，婉拒后翌日就搬进了常秋轩。

 

住进常秋轩，便基本等同于与皇宠荣光、锦衣玉食没了干系，金采源身边只有一位侍女，一位宫人，好在都是不争不抢的温淡性子，倒与金采源合得来。

 

常秋轩里，金采源过得自在。春时赏樱，夏夜望星，立秋抚琴，冬日观雪，一年四季，总有消遣。只是，她妃位低微，一年到头不见有一次出宫探亲的机会，稍显得落寞了。

 

大概一生都会如此蹉跎下去吧？金采源想。

 

 

金珉周出现在常秋轩宫墙的檐角，是在秋天。梧桐叶铺袭的小苑里，金采源正抚一把杉木古琴。她听到动静，抬起头看见一张不施粉黛的脸庞，弯眉星目，眉梢清冷如秋月，一身紫衣半靠在屋檐，歪着头正打量自己。

 

金采源停下手指，按在琴弦上，仰头望着对方说：“你是谁？”

 

不料对方衣着神态看似不羁，被她轻飘飘一问却变得有些慌张起来，似乎没料到她的镇定，耳尖微红：“金、金珉周。”

 

“金采源。”她说。明明是秋风寒凉、一派凄冷之时，金采源的耳边却回荡着一声春燕的鸣叫。

 

 

03

 

在常秋轩太久了，久到金采源对宫外之事毫不知晓，托了宫人去找别的小太监小宫女打听，才知道不久前，江湖教派第一的月池门因门主在武会上误杀对手而被朝廷取缔，又因天子早有打压武林之心，这叱咤江湖多年的大门派顷刻间烟消云散，男子充军为兵，女子入宫为侍。

 

而金珉周，正是月池门的剑客，被分至容妃的梅乾宫中，因为恰还有点功夫，容妃便破例让她替了侍卫的职位。

 

可金珉周是一个剑客，红墙叠嶂的冰冷宫殿，吞噬不掉她一身肃杀的剑气。

 

于是闲时，她常常在亭台楼阁间来去，足如蜻蜓点水般，轻盈自由，警惕的宫人眼角不过一抹若隐若无的紫色，再回头四顾，便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了。

 

金珉周便是这样闲荡着闯进了常秋轩。

 

 

一棵残零的梧桐树枝丫曲折，在秋风中瑟瑟。金珉周靠在高高扬起的屋檐一角，透过枝叶的缝隙看着那个在树下抱着一把古琴的女子。从高处俯瞰下去，只隐约瞧得见她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，素净的面庞被耳边滑落的青丝轻掩，但仍能窥得一二那姣好的面容。

 

金珉周看得出神，秋雨后的屋砖湿凉，她脚下一滑，踩出些声响，目光却丝毫没有游移。

 

女子抬头看她。

 

金珉周没有从屋檐跌落，却在金采源的那双清透的鹿眸里恍然失足。

 

 

04

 

那以后金珉周时常溜来常秋轩找金采源。说来也怪，两人第一次见面，不过是互道了姓名，金珉周便不辞而别了。但金珉周第二次驾轻就熟地从宫墙外翻进来，金采源却丝毫不意外，清淡一句：“你来了。”金珉周也答：“来了。”便倚在梧桐边听金采源抚琴，共饮一壶春敷，闲谈二三句，自然得宛如多年故友。

 

“你弹琴很好听。”金采源一曲终了，余音悠悠未尽，金珉周冷不丁说道。

 

“谢谢。”金采源扭头看她，眼神落在金珉周线条清冽的侧脸上。

 

“你在看什么？”金珉周略微察觉到她的目光，心不自觉提了起来，不自然地拂了拂耳边的碎发。

 

“没什么。”金采源低下头，浅浅笑了，“只是觉得你真不属于这里，你像外面的天地。”

 

金珉周被她这不着边际的比喻逗乐了，但回味过后又觉得未免有些凄凉。十八岁以前，她确是像外面的天地的。月池山上是四季若春，桃花艳盛，她在后山与宥真师妹练剑，一片花飞如火的嫣色中，撩剑、下踢、飞旋、压身，淋漓畅快，气势如虹，宛如振翅而飞的春燕，正是意气风发好年华。转眼秋来，春燕不再，她已是金色牢笼里的家雀，剑仍是那柄剑，她却没有拔出剑的勇气了。

 

她怔怔地盯着梧桐上停着的几只鸟雀，它们跳跃着，叽喳着，金珉周喃喃道：“飞得出去么？”

 

“有朝一日。”耳畔的女声温润而坚定。

 

金珉周回头看她：“总觉得你和第一次见不一样了。”

 

“我也这么觉得。”金采源弯了弯嘴角，鹿眸里千回百转，藏不住的皆是笑意。

 

TBC